【APH/极东】秋竹梦


*仙人耀x狐妖菊,养成系【??】无明显cp向
*12/31浅墨生贺w
*古风尝试,尽力了orz
*食用愉快











男子提起一盏茶,将面前的两个茶杯斟满,香茗的叶在水中翻腾,腾起一片清幽味道的氤氲。他抬起眼睛,将茶杯轻轻置于木桌对面,目光温和地看向面前青年的黑色双眼。

对面那青年一身白衣,黑色的瞳仁深邃儒雅,让他一瞬间几乎有些失神。

“请。”他定了定神浅笑,“还劳烦阁下不吝赐教。”

那白衣青年接过茶杯,微啜一口,他注意到那人身子坐得极正,微微避开他的目光,神情淡漠像是无心无情,态度却相当恭谨,让他不由得竟是有些紧张了。

他一介说书人,自然好奇闻轶事,这些年来他一袭布衣芒鞋遍历江湖,寻三教九流之人设茶相谈,自矜略算是见多识广,如今却是第一次遇见这般之人。

若说与常人有何不同吧,他又说不出所以然。

白衣青年道:“先生名满都城,在下一向颇为敬重,此言便折煞在下了。在下不过偶得民间奇闻怪谈,与先生一说罢。”

说书人微笑摇头:“怎敢言名满京城?一介书生行走江湖,位卑识鄙而已。”

“狐鬼之说,望先生莫要嫌弃。”白衣青年垂下眸,看不清神情,茶香缥缈,一缕薄雾模糊了面容。

“那千年前,曾有一狐成妖,炼得化形,居于南山之侧,竹林之中。

“狐妖虽化形,灵智初开,仍是混混沌沌,不过一孩童模样。

“那日云雾缥缈,忽降一仙,见其尚如孩童,心生不忍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你……名唤什么?可是住在此地?”

那日竹林里下过很大一场雨,天明便晴了,万物如同洗濯了般清明。我那时尚不知何为美,只道是没来由地清新舒畅。

男子一身简朴布衣,黑发松松挽在脑后,眉目疏朗如画,带着出尘之气,仿佛不属于这人世间。

后来我便知道,他确是不属于这人世间的。

仙与人与妖之别,我尚不清。只是大约知道我与那些误闯山林之间的人有些不同,而这个男子,与我和那些人更是不同。

自然更是不知道,所谓妖,在人与仙的眼睛里,到底是个什么货色。

——无恶不作的魔鬼罢。

我不曾与外人接触过,只是出过山林,溜到一间被他们唤为“私塾”的屋子里听了几回讲学。我只记着我直愣愣地看着那人的双眸——那双瞳眸深邃淡然,似是天地崩于前也不改颜色——竟一句话也未作答。

那时的我看起来,大约不知是蠢笨还是胆怯得紧罢。

他见我不答话,半蹲下来,与我的眼睛相平,让人没来由一阵紧张。

“你可有家人?”

我醒转过来,想了想,觉得这个词确是分外陌生,印象里混混沌沌没有影子,便怯怯地摇头。

“你家在此地么?”

我点点头,微不可查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他的眸光忽然间闪烁了一下,沉吟半晌,像是作了什么重大决定,既而抬起目光,冲我微笑。

他的笑容煞是好看,嘴角上扬,眉目疏朗俊秀,云间落下的阳光那般温暖。

“从此以后,我教你些诗书人事罢,我留在这里可好?”

他向我伸出手,白玉一般的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,顺着风吹竹叶的沙沙轻响,恍若泻落一片熠熠流光。

鬼使神差地,心头一瞬间砰地一下颤动,我抬起手,慢慢搁在他手心。

“好。”我说。

——

“我为你起个名字罢。”

他的袖摆在清风中微微扬起,衣袂翩飞,流云舒卷,远近的竹枝轻摆,结成一片竹海,空明淡然的声响如浪涛,仿若洗濯净了人心。

“自古以来,花中四君子曰梅、兰、竹、菊。

“菊乃清雅隐逸者……不求功名利禄,自一世安然淡泊,却无凌寒傲节之苦……

“便唤你,菊,可好?”

那番话朦朦胧胧,我全然没有听懂。只听得他唤我菊,如我曾见过的那秋日里灿金花朵之名。

长久以后我品这名字,才顿然隐隐觉察,记忆里他语气中的苦涩是为何。

只是我,再无机会去问他了。

后来他便唤我“菊”。

他道他名耀,我便随着学来的礼节唤他耀君。

后来的那段日子,现在唤起犹如梦境。只记得当时觉得那时光漫长得永无尽头。——直到倏忽而断的时候为止。

我最欢喜的事便是偶而撒娇坐在他膝上,那时我已一来二去逐渐摸清他的脾性,他是决然不会生气的,至多露出些微无奈神色,然后任我坐下,他将书捧在我面前,握住我的手,一字一句教我念。他的手掌光滑而干燥,恰好把我的手包覆在内,有源源不绝的温度传来。那时我虽年幼,他眼里的柔和却无论如何也略不去,秋阳那般轻暖熠熠。

他给我讲些人情世事,却多半讲些美好的、欢乐的。言到仙与人,人与妖、鬼一类生灵,说着说着忽然间静默下来。

我且问他,仙、人、妖、鬼有何分别么。

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我竟看不懂。

“无甚分别,”他道,“种族不同而已。”

他骗人。

他统共骗我三次,这是第一次。我信了,竟未想到,动物之间便是相制相食,人与妖之间如何会相安无事。

我什么也不知,我的世界明媚如秋日阳光,我以为他也是如此。

我以为这世间本是如此。

他也教我读诗词歌赋,记得那日,约莫是读到一句悲秋之词(具体谁人何句竟是忘却了),犹记得我最喜欢秋,便抬起首,问他道:

“耀君尝言秋日高洁清爽的罢,在下也以为秋日之景实则自有佳处,为何人们屡屡言悲呢?”

我记得他俯身笑笑,神色一瞬间恍惚了,倏而便回复清明,令人怀疑之前那一瞬是否是错觉。

“世间万物,本是无情。人言其有情,只因人心不同罢。

“所谓悲秋,所悲并非为秋,悲乎人心人情。历经沧海浮沉,胸中有悲,逢秋日衰飒一面得以宣泄。万物赋予诗意诗情者,皆如此类。”

我扬头看他的眼睛,那双幽然的黑色眼眸深不见底,仿佛历经世情变幻也毫不变色。

但那时的直觉忽然告诉我,他是有心有情的。

热血涌上,我忽然开口,问他:

“那耀君……胸中有情么?”

我方后悔自己的莽撞,他看上去便怔住了,眼神再一次变得恍然,定定地瞧着我,那神色深邃得让我慌张。

良久的沉默,久到我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转开话题时,他缓缓开口:

“有的罢。”

我的心忽然怦然跳动起来。

这是长久以来耀君第一次在谈话中提及他自己。

他沉默了下来,坐到我身旁,轻轻地,试探着握住了我的手。

他的大手干燥而温暖,带着异样的触感,似是能抚进人的心头。

良久,他轻轻道,如同自言自语:“我仍做不到无心无情……

“我是仙,你大约是知道的。可现在的我不过是个遭人讥嘲的小小仙吏而已。

“这些年我最爱的便是游历人间。世人皆羡仙人长寿,出乎红尘、堪破生死,谁又知晓如我这般人,最求而不得的便是红尘。与其在无尽岁月里忍受寂寞,将自己锤炼成长存的朽木,不如生而绚烂,纵然此生短暂,却也不枉。

“世间,究竟又有何对与错呢。我平生所愿……不过是能够拥有一些珍视之物,能令人竭尽全力……有什么后果,承担便是了。”

他的面庞并未朝向我,可我竟觉着他定是在瞧我,想了想,认定是错觉。

“若有来生……若有来生。便做个凡人,踏遍人间,详尽世间百态……却也很好。却也很好。”

他喃喃自语的话,我似是听懂,又似是不懂,却极尽所能认认真真听他讲。他的嗓音温醇,听着如茶如酒,澄澄淡淡放进心里头,舒服得紧。

他转过头,终是看向我懵懵懂懂的眼睛。

“菊,”他道,“若是有一天……”

若是有一天如何?究竟如何?

他停下来,摇头笑道:“算了。”

算了是何意?

可我睁着懵懂的眼睛,并没有问出口。他不便说,我自然也不问。他说的话我仔仔细细记下来,料想终有一天会懂的。

后来我确然懂了。只可惜太迟。

我无数次想去找他问清说清,有不胜数的事情想弄个明白——却是再也来不及了。

那一天来得竟那样快,悠久漫长的平和年岁之后,猝不及防如同霹雳般的疼痛姗姗来迟。

记得那是中秋,八月十五。月光如水,劲竹竟被映下长长的交错的影子,斑斑驳驳地浮在他的面颊上。

他向来爱与我赏月,他曾与我说过,月光是思乡思亲的意象。因为无论相隔千里万里,人看见的总是同一轮明月——讲这句话的时候他眉眼轻弯,竟柔和得让人心生摇曳。

那年的中秋他的目光轻轻投向我,阴影里掩映的似乎是笑容。

“菊,”他说,“菊,你长大了。”

我确是长大了。遇见他的这段日子我的修为超脱常理地涨得飞快,个头也逐渐成了少年,不再是稚气未脱的孩童模样。

虽说化形之后一段时日身形长大,会变化极快,可自不应该是这样速度。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,终不再多想了。

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头,仰首,脸庞沐浴着月光。

“耀君说过,明月乃思乡思亲之谓罢。耀君……可有所思?”

我问了话。

他顿了顿,笑:“我早已没有亲人了,也无甚在远方值得思念的人或者物。”

“在下也没有亲人了。”

我不知怎么忽然开口。

我印象里几乎是没有我父母亲的影子的,应是在我灵智初开之前他们便去世了。

鬼使神差地,皓月在我眼前映出一圈泛白的柔光,忽然间一种极致的恐慌浮现,愈来愈浓重。我忽然觉着,想要说些什么,道:

“若说家人,便只有……耀君了罢。”

我不是没有觉察到他这数天的隐隐不安,灵觉给我一种支离破碎的预感,被我强压下去。我说出那句话的那一瞬间,竟不像我自己在开口。

但那确确实实是我所想的,尽管一向说不出口。

他看着我,轻笑了起来。那笑竟是数天一来,他笑得最发自真心的一次,眼底尽是温柔。

“我也是。我的家人,也只有……菊了。

“使自己的亲人受创,乃千不该万不该,是罢?”

我还未来得及仔细琢磨这句话的含义,他又仰头看了看天空,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。紧接着,拉住我的手,带我腾飞而起,转瞬间带我进了一处我不认识的地方。是个岩穴,掩映在一片树林里。

他将我领到岩穴深处,狰狞的暗红色符文画满了整片地面和石壁,蔓延开来。

“菊,你信我么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菊,听我的话……一会儿,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,无论听见什么……都不要出来。

“然后明日辰时……离开这里,远远地走罢……愈远愈好。”

他的眼神哀哀地看着我,一时之间竟像祈求,令人无力拒绝。

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,胸中蔓延的恐慌愈发浓重,近乎窒息。

他的面容掩映在晦明斑驳的光亮中,我竟看出了一丝决然。

我的喉咙有些干涩:“耀君……要回来。要来找我。”

他垂下眼帘,笑了笑。

“好,我定会来找你的。”

“保证么?”

他顿了一下,握住我的手。

“保证。”

我紧紧咬着嘴唇,他的袖袍在风里微微漾起,眉眼间刻着清隽的线条。

“菊,信我……不会伤害你么?”他竟是再问了一遍。

我道:“自然信。”

“那我便无论如何,也不会让你伤着。”

他划破指尖,微带着鲜血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眉心。四围的大阵倏然光芒大放,转瞬间又回归原状。

“从此以后,谨记不可伤人,便再不会有谁能寻你害你。”

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,不等我开口询问,转过身去,背影消失在月光里。

他说让我在这里不要出去,我便不出去。我听他的,尽管心里隐隐有刺痛和恐慌。

他的那双眼眸—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却带着我陌生的,混杂着温柔,悲哀,痛苦,恐惧和祈求的神色,让我无力拒绝。

一定有什么发生了。他不说,我便不问。我听他的。我也信他的。

只是忽然之间,心口像刺进了一根针,疼得微微颤抖。我要失去什么了,我要失去我最不愿意失去的东西了。隐隐的预感叫嚣着这样告诉我。可是他的脸他的双眼在我面前闪烁,最终我只得攥紧拳头,调动自己所有的听觉细细聆听外面的一切动静。

狐耳聪,我的本体毕竟是狐。

我听到了破风声,喧闹声,嘈杂声,我注入自己所有的妖力寻找着他的所在。

终是找到了。

“劳驾诸位远道而来,耀不胜惶恐。”

他的声音清清冷冷,古井无波,全然不似在我面前的和煦。

一个陌生刺耳的声音响起:“王耀,所交付与你的任务,你一拖再拖,如今终期已至,还未完成的话,便自行领罚去。”

“幸不辱命,从此你们,确是再找不到他了。”

“好你个王耀,这是何意?”那声音急促而暴戾了起来,片刻之后转化为愤怒的低吼,“你竟然私用禁术?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尔敢!你本乃罪身,天帝仁慈留你仙身,命你戴罪立功除一小妖,你竟不知悔改,错上加错!”那声音怒哼一声。

“生灵既生,必有其道。若非恶妖,何必苦苦相逼,斩尽杀绝?”他的声线忽然有了一丝波动。

“非恶之妖?”那声音语气带着嘲讽,“山阴狐妖一脉历来作恶多端,上次我等奉命为民除害,谁料得还留了个余孽!若是成长,必然作恶一方!”

“人性本善,世间万物初生,莫非向善。只要给予指引……”

“莫要狡辩了,你为一妖物施用禁术,早已罪无可恕。世间妖物,哪有几个好东西?”那声音冷淡而刻薄,打断了他的话,“别在我面前逞威风,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什么星君么?还不快快束手就擒?”

“好。”他的语气突然和缓了下来,竟像是在微笑一般。我能在心里描绘出他现在的神情,眉目疏朗,皎然如朗月清辉,仿若天地崩于前而不改颜色的淡然温和,令人无论如何都觉安心至极,“我便只问一句,我既已施咒,仙界中人便必然再找不到他了罢?”

“这便轮不到你操心。”

“那我便放心了。”他缓声道,声线低沉醇厚,温和得正如我所熟知的模样。

“王耀,念当初相识一场,我且问你一句,为一妖物屡次自损修为,且犯下弥天大错,你可有悔意?”

“我无错,自不悔。”

我无错,自不悔。

他淡淡地道,声线传在我耳畔,像能抚进人心底。

长久以前的过往,这个声音曾在微漾的清风竹浪里浅笑着对我说,“便叫你菊罢。”

我用尽气力拼命寻找拼命聆听,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形迹。举目望去,月光黯淡,满眼尽是朦胧虚无,永无止境的黑暗降临大地,连月光都无力相抗衡。

我闭上双目,发觉自己的面颊早已被泪水覆盖,无声地呜咽起来。可是再不会有人轻抚我的背,浅言细语,为我拭去。

他竟骗我,骗了如此之久。

你说了会回来的罢,你说了会来找我的罢……

可我还是……信你一次。

睡一觉便好了。等睁开眼睛,日光便会出来了。

——天终究会亮的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是个好故事。”

说书人沉默地听完,静静搁下茶盏。

“后来如何了?”

“自然……没有后来了。”白衣青年微微叹息,接着停顿片刻,静静地道,“那狐妖未能等到那仙人遵守诺言。

“后来他终是领略到了何谓悲秋,何谓相思。只是再无法向教他这些之人言明了。

“一段时日之后他见得陨星白日而落,他知晓,那是有仙界中人被剔去仙骨,贬入凡间,终生不得回归的征兆。

“那或许是他将寻之人,也或许不是。

“但他仍旧孤身上路,行走于山水城坊之间,或许是在寻一人,也或许不是。

“直至如今。”

说书人沉默半晌,终是悠悠开口:“多谢了。”

“无需言谢。”白衣青年站起身,作揖施了一礼,道:“既已讲完,在下便告辞了。”

“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?”

“在下……应是在刚才,与您说过了。”白衣青年唇角略微上扬,转过身去,背影在门口消失。

说书人猛地站起,疾步趋至门前,四顾看去——那白衣青年不过离开片刻,可触目所及,整条街上,哪里还有他的身影?

如同一梦。

——

正是秋了。

说书人在院中植了一丛竹,风卷起零落的枯叶,把那竹拂得沙沙作响。

他看向不知何处的远方,墨发黑眸,眉目疏朗,顷刻间竟有泪水无声划落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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